思维和语言的关系是什么?

时间:2024-04-29 06:24:00来源:功成骨枯网 作者:综合

思维和语言的关系是什么?

语言是和语思维的前提吗?没有语言是否就不会思维?

思维是如何进行的?是必须要依赖语言的吗?哪怕不是自然语言,而是关系一种“思维语言”?

不会语言的人类是否不能思维?没有语言的动物是否不能思维?

中国人是否就是用中文思维?英国人是否就是用英文思维?思维是使用当地方言还是标准语?

这个问题不是那么简单,学术界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和语答案,我在这里提供的关系答案也不全是我自己的原创想法,但要我列清楚所有的和语引文出处和参考文献又太累了,所以这些都略去。关系

回答一个问题总是和语要从界定这个问题开始,尤其是关系当我们试图弄清楚“思维”和“语言”的关系时。

“语言”是和语什么?

语言是一套符号系统。包括英语、关系汉语、和语日语等自然语言,关系数学、和语逻辑等人工语言。关系但人工语言已经略微超出了语言的和语原始含义,狭义的语言仅仅指有声音、文字的可以供人类交流的符号体系,甚至不包括手语。

不过有一种语言起源的说法,认为有声语言起源于手语,因为手语可以有语法结构而其使用又不依赖于复杂的发声器官,文字则是最晚才出现。有声语言可能在7万~10万年前出现,文字在5千年前出现,而手语则有一个慢慢复杂化和系统化的过程,简单的手势语可能在几十甚至上百万年前,人属出现时就有了。目前智人,也就是我们,是唯一的人属生物。

动物有语言吗?如果语言被定义为一种“沟通工具”,那动物显然是可以进行跨个体的沟通的。比如用吼叫声为同类预警,一些动物还可以利用信息素、动作、超声波来进行沟通和交流。但这种交流方式或者“沟通工具”的复杂和系统程度远远低于人类的语言,这里就给出一个简单的结论:动物没有语言。

目前有针对黑猩猩学习人类手语的研究,但结论还有争议,现在不能断定非人生物能够学会人类语言。我也倾向于认为非人生物无法学会人类语言,这是因为人类语言的演化条件很苛刻,要求有发达的大脑新皮层和发声器官以及优秀的听力和视力。

所以,这里区分三种意义的“语言”,狭义的语言仅仅指人类自然语言,广义的语言再包括人工语言,泛义的语言指任何沟通工具,还要包括人类的肢体语言、“动物语言”。

“思维”是什么?

“思维”是一个日常语境下常用的词,正是因为其常用,所以它的含义就很模糊,无法精确化的定义。不过也让我们从日常用法出发,看看“思维”这个概念的含义。

先让我们看看“思维”在哪些人类活动有涉及。人在睡觉时在思维吗?做梦算是思维吗?看电影算是思维吗?写影评算是思维吗?笔算数学题是在思维吗?用计算器算数学题是在思维吗?游泳算是思维吗?学习骑自行车算是思维吗?

我们似乎认为,体育运动是不涉及思维的,因为我们打篮球运球、传球、跳投的时候,动作非常熟练快速,根本来不及思维。但有人会认为,篮球运动中的“战术”是需要思维的,比如传球给谁?如何突破对方防守?时间快没了,该采用何种策略以反超对手?有人会认为,篮球运动员在运球、跑位以及场下和教练切切私语时,就完成了这些“战术思维”。游泳这种习惯性的动作被认为是不涉及思维的,但刚刚学自行车时,如何掌握平衡、控制方向盘,甚至学会上下自行车的方法,又被认为是涉及思维的。

笔算数学题,几乎毫无疑问地会被认为是在思维。但笔算其实是一个相对机械化的作为,计算机也能完成计算数学题的任务,我们会认为计算机也是在思维吗?不太会。我们用计算器算出数学题的过程涉及思维吗?有人认为“计算”那部分交给机器完成了,所以不算思维。但在解决这个数学题时,我们还是有思维过程的,比如我们选择使用计算器而不是其他方法来解决数学题这个当下遇到的任务,就涉及思维了。这就假定人类在解决数学题时,好像事先有一个“方法评估”和“策略选择”的过程。但人类真的有“1.列出不同的策略,2.评估每个策略的成本和收益,3.选择最佳策略。”这样一个“思维过程”吗?

现在我们再来思考一下,动物能够思维吗?

蚂蚁和蜜蜂能通过分工合作筑成复杂的巢穴,警犬能用鼻子找到人类找不到的东西,马戏团里的动物能完成一系列精彩的表演,连鹦鹉都能完成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但我们会认为这些动物能够思维吗?人类总是有一种奇怪的自尊心,要将自己视为万物之灵长,好像其他动物全都是机器,只是复杂程度有差别。而人类则与众不同,是“理性”的动物。

但现代科学的研究让我们知道,人类也只是复杂的机器,所有的生物都共享同一个祖先,经过数十亿年进化至今。人类确实与众不同,但每个物种都与众不同。人类小孩能够思维吗?我们有时候认为可以,有时候认为不可以。但当我们发现,黑猩猩或者猴子能完成许多人类小孩还不能完成的任务(不仅仅是体育任务),我们会认为这些灵长类动物能够思维吗?

这里我们可以总结一下一些“思维”的日常用法。人们通常认为,思维是需要花时间的,在解决复杂任务时会用到的,有一定程序性和系统性的,常常是外显而不是内隐的,最重要的是,思维过程被认为是可以用语言(狭义)表述的。但“思维”有时候又在一个相当广的含义上使用,任何涉及大脑的过程都被看作是思维,我们甚至还有“无意识思维”,“直觉思维”,“发散式思维”,“图像思维”等等概念。动物有时候被认为是可以思维,有时候被认为不可以思维。

正是因为“思维”一词太过模糊,学术界已经不太用这个词了。转而使用的是“认知”这个概念,认知科学还是一个成立还不久的跨领域的学科,其包括心理学、哲学、语言学、人工智能、人类学等领域。近期还有一项比较火的“具身认知运动”,自称能掀起一场认知科学第二次革命。

在对“思维”和“语言”这两个概念作出初步的界定之后,我们可以发现,“思维”这个概念比较模糊,学术界不太用,而“语言”这个概念相对清晰很多,但也有模糊的地方。不过让我们先止于此,接下来就探究一下,思维与语言的关系。

一种观点认为思维是依赖于语言的,一种观点则认为思维不依赖于语言,让我们分开阐述一下。

认为思维依赖语言的人,就会认为动物没有思维,而那些不懂语言的人可能也没有思维。但研究发现可不是这样,一些没有学会语言的先天聋哑人,在学会手语之后告诉其他人,他在学会语言之前一样有记忆、思考。但这些人会认为,这种人其实有一套“思维语言”,他们虽然不会任何一套外显的自然语言,但他们可以用“思维语言”来思考。这样说来,思维还是依赖语言的,只是从依赖自然语言变成了依赖“思维语言”。他们也可能认为人类有一个先天的语言器官(左脑颞叶?),使得人类能够以“思维语言”进行思考,哪怕一些人因为偶然因素没有学会自然语言。

还有一种观点,则是认为思考不依赖语言。语言只是人类众多功能之一,其主要作用是沟通和交流而不是作为思维工具。狭义的语言并不包括数学,但广义的思维甚至包含“图型匹配”和“联想”。我们常常以非语言的方式进行思维。所以,我们可以下一个结论,认为思维独立于语言。动物和人类幼儿都会思维,但是不会语言。

我支持第二种观点,认为思维不依赖于语言,独立于语言。语言能帮助人类思维,但不是思维的必要条件。“思维语言”这个概念是没有必要的,有些人会认为人类的思维就是以一种“默读”的形式进行,但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思维的含义很广,“默读”仅仅是阅读的子项,而阅读也才是思维的很小一部分。

一个会英语也会普通话的湖南人在思维时用的是什么语言呢?湖南话?英语?普通话?

这个问题其实不是好问题,它暗示了思维依赖于语言,但这个暗示是错误的。如果我们细化一下这个问题,那它就好回答得多。这样的人在为英语演讲比赛进行准备时,在台下默读时用的是什么语言呢?英语。这个人在和父母的电话交谈时用的是什么语言?湖南话。和朋友的学术交流时用的是什么语言?普通话。但这种交谈算是“思维”吗?算也不算。

因为我不建议用“思维”这个模糊的概念,我们可以换成“认知”这个概念。人类交流是需要认知的,和父母的交流涉及语言的理解,记忆的提取,语言的组织和表达,同时还会有一些情绪反应在其中。我们在语言的表达之前并无有意识的策略评估过程,以选择用湖南话还是普通话和父母交流,语言的表达是一种习惯性的无意识过程。所以不太能算“思维”,但涉及认知。

心理学里有一个影响力很大的双信息处理系统的区分。系统1是快速、无意识、直觉、情感性的,系统2是慢速、有意识、反思、理性的。计算一道复杂的数学题是由系统2处理,比如74+53,简单的数学题是系统1处理,比如2-2。我写文章前的构思是由系统2处理,写文章时的键盘敲击是由系统1处理。很多时候两个系统都在运作,系统1更省力,更快,所以影响更大。但人类的科学研究则是建立在系统2的基础上的。所以我们应该防备自己的惰性,时常把系统2请出来完成任务,而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任务就可以交由系统1快速完成了,因为系统1能利用先前的经验。

系统2有点像日常语言中的“思维”,它是理性、严谨、慢速的。但又有很多不同,这个“系统2思维”或许应该叫做“反思”而不是“思维”。系统2似乎确实是人类独有的。系统1有时候也被算进“思维”,有时候则叫它“直觉”。系统2也不仅仅利用语言(狭义),还利用数学计算、图表等工具。不过我猜想,系统2确实是人类会使用语言之后才具备的技能。


最后梳理一下:

1.思维不依赖于语言,语言更多是一种沟通工具而不是思维工具。但人工语言(数学、逻辑)可能是例外,其发明最初就是被当作思维工具而不是沟通工具来使用的。自然语言更适合用“发生”而不是“发明”作为谓述。“思维语言”这个概念是没有必要存在的,将“默读”等同于“思维语言”也是错误的。

2.人类和其他生物都有认知能力(这里不建议用“思维”这个词),但只有人类有语言,而这确实给人类的认知能力带来的巨大的优势(系统2为人类带来了反思能力)。这个优势加上文字的发明对知识的积累作用,使得人类有一种自以为是“万物之灵”的 错觉。这个错觉在科学的出现之后愈发明显,人类甚至不屑于被归于万物之一,而要接近自己想象中的“神”了。

3.简单点说,语言是处理沟通任务的交流工具,思维则是人类处理行为任务的心理过程,语言属于思维,前者是后者子项。

这些问题都很大。我简述/翻译一个研究,希望题主看完可以对自己的问题有进一步的想法

  研究的参与者是

皮拉罕原始部落

4名外观18~55岁的男性。这个部落中关于数字的语言,只有:ho^{ '} i代表“1或者少量”,hoi^{ '} 代表"2",baagi或aibai代表“很多(many)”。研究参与者只懂自己部落的语言,研究是由一个说英语的研究者、两个懂得该部落语言和英语的语言学家一同进行的

  在其中的一个任务里,他们会有1秒时间看到一定数量的石头(范围1~9),1秒后这些石头会被遮起来。之后他们需要选出和之前看到的石头数量相同的竹简,结果如下:

  石头数量为1和2时,正确率100%;从3开始,正确率低于100%,并大致上与石头数量呈负相关。再看一看参与者摆放竹简数量的均数(Mean)和标准差(SD)。发现均数和正确的数量相差较少,而SD大致与石头数量呈正相关


参考:

Gordon, P. (2004). Numerical cognition without words: Evidence from Amazonia. Science, 306(5695), 496-499.

准备认真写一个答案了。再挖个坑。

首先这个问题,语言和思维的关系,个人感觉问题定向可以定向到语言学而非心理学。

最先我们先解决下第一个问题。语言会决定思维吗? 比较早提出来语言决定论(也就是说你所说的母语会决定你的思维方式)的人,是一位名叫萨丕尔(Edward Sapir,1884-1939)的美国语言学家,他提出了'语言影响人类关于现实世界概念系统的形成'这一设想,后来经过他的弟子沃尔夫(B.L.Whorf)的发展,沃尔夫完全接受了他师傅的人的思维由语言决定的观念,进一步发展成了后来的“萨丕尔—沃尔夫假说”。

  这个假说主要内容可以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语言决定论,即语言决定了你的思维方式。第二部分是语言相对论,也就是不同文化下不同语言形成的对世界的感观是不一样的,而这感观是随着使用语言的变化而变化的。

不幸的是,这个假说一出来就收到了学术界的各种质疑。举个栗子,如果语言决定思维,那不说话的哑巴是不是就没有思维?很明显这是错的。如果思维会随着语言的使用的变化而变化,那精通双语的人会在换了种语言使用就改变自己的思维吗?

。。未完待续

我们不妨从心理语言学的角度聊聊「贴标签」这种行为,也谈谈怎么才能让自己看新闻的时候不那么生气,如何批判性、建设性地参与网络讨论,鉴别、筛选信息。

谈到思维和语言的关系,最主流/知名的心理学理论是Whorf的「语言相对论(linguistic relativity)」和「语言决定论(linguistic determinism)」,本质上争论的是「语言影响思维」还是「语言决定思维」。这些假说在学界有很多有趣的争议和实证研究[1],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参见这个答案下面其他的回答。最经典、开创性的是Whorf本人的研究,近些年的研究里也有很有趣的几篇,比如语言如何影响数字认知[2]和空间认知[3]

但我今天想讨论的不是以上角度,而是想从心理语言学出发,只谈一个点:「贴标签」如何影响我们的认知。

所有文献都列在最后,有论文也有专著章节,欢迎大家参考~


鉴于近期大家压力都很大、心情都很差,网上的讨论戾气越来越重,希望我的学术讨论不要上升到对于我个人立场和标签的揣测。

还有,我的逻辑是「贴标签并不是理智、客观的讨论,对网络风气弊多于利」,所以杠精要是非给我贴标签,那么其实你是证明了我的论点。

用魔法打败魔法,BIU~~


「贴标签」背后有很多心理学原理,篇幅所限我只侧重一个现象:泛化语言,generic language.

什么是泛化语言?

泛化语言是笼统地描述某一个种类的语言,比如「鸟类会下蛋」「草莓是红的」。这两个例子,描述的不是某一只具体的鸟/草莓,而是一个种类。和泛化语言相对应的概念是具象语言(specific language),描述的是个体而非种类,比如「这盒草莓是红的」。

你是不是觉得「鸟类会下蛋」这个命题好像挺正确的?

Hmmm...虽然这个命题可以被证伪(只有雌性鸟类会下蛋,所以差不多只有50%的鸟类会下蛋),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鸟类会下蛋」这句话没毛病。

这其实是泛化语言在语义学上的特性[4],它的危险就在于此——当你把某一个种群贴上统一的标签,就掩盖了种群内部的差异性。即使有个例可以证伪此标签,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个命题偏偏听起来没毛病...


为什么泛化语言听起来挺对的?

这其实是我们从童年就拥有的认知偏见,也是环境使然。

比如,Gelman、Callanan等有一系列有趣的研究[5],分别用泛化语言和具象语言教小朋友一些概念,发现小朋友从泛化语言和具象语言中学到的知识、做出的推断是不一样的。

比如:

小朋友听到泛化语言:「老虎有斑纹。」

ta的内心戏:「哦,那么“老虎有斑纹”这个命题可以泛化到所有的老虎,而且麻麻为什么要这么教我?因为“有斑纹”这件事一定很重要!有没有斑纹决定了这个动物是不是老虎!」

小朋友听到具象语言:「这只老虎有斑纹。」

ta的内心独白:「...所以别的老虎未必有斑纹吧...」

小朋友真的有这么多内心戏吗?是的,这些推断可能是下意识的,自己都认识不到,但通过实验可以证明。

总之,给一类种群贴标签,能让人觉得「这类种群中每一个个体都有这种特质」「有没有这种特质,决定了某个个体是不是属于这个种群。」


但真的是这样吗?听着好像是对的,描述的就一定是事实吗?

泛化语言有真有假,也的确能帮助人类有效地习得知识,但我们也不能忽略它的消极影响。

很多研究证明,泛化语言会造成不同种群间的割裂[6][7]。用泛化语言描述某个人群,会导致小朋友非常迅速地习得关于这个种群的刻板印象——比如,「他们这种人都不聪明」。

所以,作为父母和教育者,如果要培养出能独立思考、拥有批判性思维的孩子,就要审视自己——我用泛化语言传递了多少标签?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实的,是孩子应该学习的?有多少是我的偏见?


别看我们是大人,也一样受到泛化语言的蒙蔽。Callanan et al. 在PNAS发了一篇实验设计精巧的论文[8],他们选取了2015年-2016年发表在11本心理学学术期刊上的1149篇文章,把文章的节选拿给成年被试看。被试认为,用了泛化语言(而非具象语言)来表达的科学发现更重要、更具有普遍价值("...readers judged results expressed with generic language to be more important and generalizable than findings expressed with nongeneric language.")

所以,我们读到一句话时的主观感受,和这句话的语言表达息息相关,和这句话本身的真假...可能没那么直接的联系。

这就是所谓「话术」的可怕之处。

为什么煽动性言论、贴标签是流量密码?因为我们人类的认知偏好就是这样,对一个命题真伪的判断很容易被语言影响。


发展心理学的一个核心议题是群体差异和个体差异。

无论是什么样的标签,「小粉红」还是「50万」,「女拳」还是「国男」,「爱狗人士」还是「恨狗人士」,「父母皆祸害」或者「把锅都推给原生家庭」,所做的都是同一件事情——消灭个体差异,制造群体对立。

写到这里,我已经意识到我的立场两边不讨好,肯定有很多人已经开始给我贴「理中客」的标签了。

你看,别人用「标签」攻击你时,你没办法反驳,因为标签本身就没逻辑,它不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而是群体性攻击无差别伤害。因为对方没逻辑没证据,唯一的论点大概是「你和我的观点不一样,你在呼吸,你在发声,就是错的。至于你的逻辑对不对,出发点好不好,我才不管。」

你没办法拆解对方的逻辑谬误,更没办法用科学来反驳。这样的讨论,还没开始沟通就画出「我们」和「他们」的楚河汉界,只能制造群体之间的分裂对立,不能产生建设性的讨论和沟通。

可能还有人说,「你指出这个问题,难道不是让更多人意识到标签的存在了吗?是不是弊大于利?」

坦诚地说,我不知道。但我作为一个心理学科研工作者,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打破分裂对立和刻板印象,是我的职业操守。

我从科学出发立场鲜明地反对「刻板印象/分裂对立是因为有人讨论这些,不讨论,就不存在对立和刻板印象。」有许多随机对照干预试验证明(因为太多了所以这里只列一个比较新的[9]),要消除一种刻板印象,最有用的方法恰恰是正视它,了解它,讨论它,让尽可能多的人意识到这种认知方式的局限性。


思维和语言的关系是什么?

简而言之,语言能极大地影响我们对于一个命题的「主观感觉」,这是我们生而为人绕不开的认知偏见。

但是,要理智地、批判性地参与讨论和汲取信息,我们不能把锅推给「大家都这样」,而要充分理解、尽量克服自己的偏见,透过情绪输出看逻辑关系。

事实和真理就在那里,需要历史来披沙拣金,它们才不会保护我们的主观感情。


我无意站在道德制高点说教谁,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关注时事,觉得自己每天都很低落很愤怒,于是尽量冷静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发现我很多时候的确被标签给煽动了。

所以,写篇科普,和大家共勉。希望这个答案能帮助你处理负面情绪,冷静平和一些。

是,很多时候,论点的确要靠泛化语言来传递,就比如我这篇文章中有很多泛化语言,但我建议大家批判地听、批判地思考。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谁都绕不开泛化语言的输入和输出,谁也不能做到完全不被标签煽动。我只想提醒大家,要意识到自己的认知局限。

比如,输出自己的观点时,区分「泛化语言」和「具象语言」,与其说「男性/女性都认为XXX」,不如说「我个人认为XXX」「我的老师说过XXX」「有些男性/女性认为」。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代表一整个群体,我也不愿意被谁代表。

另外,如果一定要贴标签,我们每个人都是许多标签的集合,仅靠一个标签就一棒子打死,这是不公平的。

还有,看到类似的话术时,心里要响个警报。比如,很多商家会利用标签来忽悠消费者。好歹我也有个发展心理学博士学位,可以负责任地说,类似于「小时候有XXX特征的孩子长大了就一定能走上人生巅峰,所以你要买我们的课程」的宣传,全是夸大。

心理学科研成果(至少我所在的定量、实验心理学领域)是建立在概论和统计原理之上的,个体差异几乎不可能精确预测。科研训练教会我敬畏未知,敢于说「我不知道」「我的观点只在以下条件下适用。」

最后,艰难的日子里,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希望春天早点来。

李文初次来到奧山时,还没有毕业。

他坐了 5 个小时的飞机,转了两趟大巴和一次摩托车来这个穷乡僻壤,心想着用支教为简历添上好看的一笔,再回首都找份好工作。

奥山一切美好,雨后有笋尖、玉竹、蕈菇往上冒,抬起头能看到树梢上飞窜的盲猴和扑棱的蜂鸟。可惜李文的专业是语言学,如果他是生态学或环境系的,那么当地的生态图谱一定会引发他的学术热情。

「奥山的纬度在北回归线上,间冰期是季风气候,湿润多雨,雨水侵蚀岩石发育成喀斯特地貌,到了几个大冰期,又遇到地势抬升,所以这里的几个大岩洞不在地底下,而是在上面。」

李文顺着校长的手指望去,眼睛沿陡峭的崖壁一路线上转,刺棘掩映下,隐约能看到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就在几乎垂直成 90 度的山崖之上。

「有徒手攀岩的高手挑战过盲峰,就是想往洞里看看。」

「结果呢?」

「结果不好。」校长耸耸肩表示遗憾,「我们回去吧,天色暗了,这一带晚上盲猴成群出没。」

盲猴是莫香族的食物。

1

奥山地处三国交界,险峻的地势和茂密的丛林让它成为了与世隔绝的桃花源,直到秘境在 40 年前被登山队闯入——竟有一支部落在密林和山崖里栖息,与现代文明交流甚少,在 21 世纪仍维持近似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

莫香部落的居民罕有能活过 30 岁的。短暂的一生中,他们掌握独特的语言、食谱和审美。用玉笋壳做衣服,吃盲猴的肝和肉,主食则是用刺棘根部晒洗后获得的淀粉,晒干擂实后做成的一种黑「面包」:「若依」。

最早的探险队也曾想向奥山传播宗教、文化,可是这里的人们没有纷争,从未奢求和期盼过什么。当外人向他们描述「天堂」多么多么美好,所以需要努力,以后才能去天堂时。莫香人只会憨厚地笑笑说:「『以后』是什么意思?」

探险队员很无奈,莫香族语言中没有时态。更没有过去、现在、未来的概念,换句话说,他们是只活在当下,享受时光的人,这让所有「天堂」的概念都变得苍白无力。

来奥山将近一个月,李文知道校长有莫香族的血统,也算半个当地土著,便听他的话下了山。但到了晚上他还是从宿舍偷跑出来,白天仅一瞥的盲峰似乎在召唤,他也说不清为什么。

丛林和山路都不好走,不知名的蚊虫起落在皮肤上,夜晚的玉笋林发出幽暗的绿光,外乡人不一会儿就找不到回头路。正当李文决意就地休息,天亮再找路时,他听到了一阵长啸。

似乎是从远处外传来,但很快如同呼啸的火车一般,有了多普勒效应,这是一种李文从未听过的音色,如果硬要将其与生活中熟悉的事物比较,那类似于拿着沾水的柳条或皮带,在干燥的风中抽打的声音。

直觉告诉他,这是盲猴。

盲猴不是视觉动物,却有最敏锐的听力,按照当地人的说法,他们可以轻易辨析几公里外蜂鸟震动翅膀的频率。盲猴依靠风力传达声音,用叫啸召集同伴。莫香族有一句话:「遇见盲猴一只,刚好饱餐;遇见盲猴十只,不够果腹。」

意思是虽然盲猴是日常美食,但当遇见盲猴群,那么被吃的很有可能就是人类自己。李文慌了,黑暗中只有狂奔,身后窸窸窣窣,皮毛划过树枝的声音令人胆颤,自己的喘息混合着月色和越来越近的血腥味飘撒了一路——这时一阵分贝更高的尖声从耳边划过:

「呼——唔——唔唔呼——」

抑扬顿挫分明,和盲猴的叫声有几分类似,但更像来自人的声带。十几个火把从树林深处亮了起来,李文向那些亮光跑去,刺棘割破了他的脚,他顾不上了,在一片可怖的叫声里,他终于靠近了人群。

「年年?」

「李老师?」

年年是他学生阿月的姐姐,莫香族人。和大多数莫香族的孩子一样,两人的父母早逝,由姐姐抚养妹妹生活。

年年穿着玉笋壳做的结实猎裙,穿过齐腰灌木丛,用悠扬婉转的呼声与族人沟通。

「呼呼——唔」

李文发现,呼声每次响起是,音调、音节间隔都有微妙差异,人的耳朵很难分辨出来,但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李文用心去听,还是能够找到一些规律。

一阵箭雨过后,呼声渐渐平息。

「猎到了!」年年对李文说。

死去的盲猴中了毒箭,掉落灌木丛,不一会儿,下司犬将盲猴衔回。火光照耀里,李文第一次见到盲猴的模样——他们的脑袋并不大,四肢壮硕多肉,顶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耳朵长在了脖颈与肩胛连接的地方。

「它们遇敌会立起肩胛,耳朵开在那里,肩胛骨就是一个巨大收音器。」年年解释道。

「你们每天晚上都捕猎?」

「也不是每天。毕竟,我们中的有些人白天还要找你上课。上课嘛——不能打瞌睡!」她调皮地笑笑。

「刚刚你们嘴里叫的是?」

「莫香族的土话啊,不过只有打猎时才会叫得那么响!好让猎手之间明确各自的方位、人数,将猴群驱赶到一起,再放箭……如果是平常说话,声音不需要很大的。」

「你们的语言很好听,我可以学吗?」李文问。

「这……」年年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姑娘,当她想拒绝一个年轻人的请求时,就会红着脸低下头,可这是个有星有月的夜晚,实在太不适合用于拒绝别人了。

他们踏着碎石和笋尖,走在回村路上。感谢这些年的支教事业,部落的年轻人大多已经学会了普通话。看来今晚的收成很不错,他们中有人开心得哼出了一支莫香族小调,音节顿挫分明,音调婉转动听,就像用柳条轻轻抽打着晚风一般。

2

这些年,校长看惯支教青年来了又走,他们为当地孩子留下过一些零散的 ABC,但最终消失在大山之外,消失在大城市的 996 里,奥山就是精英简历里漂亮的一行字,一个与世隔绝又俗套无比的注脚。

可是,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文似乎是一个特例。

「你说你要学莫香土语?」

「对。我研究生读的就是语言学,昨晚我听了当地青年之间用莫香语对话,它的发音方式不仅与汉藏语系的 400 多种语言迥然不同,也与所有已知的语言毫无关联。」

「这么说来,你是个语言专家了?」

李文脸色一红:「嗯……本来,是想继续在专业上深造的。」

「后来觉得还是先支教,再找份工作更加靠谱?」校长挑起眉头,「这种语言可不是谁都能学的,除了本族人外,我还知道一个会说莫香土语的。」

「是谁?」

「我的父亲。他是第一批来这儿的登山队,他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失踪?」

「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就是在盲峰。他们说他爬进了那个溶洞,那是莫香族人最深的秘境。」

「所以您在奥山最偏远的学校留守一辈子,就是为了等你的父亲回来?」

「别说得那么煽情好么?不是找爸爸找了一辈子;而是在找他的过程中,一个不注意,一辈子过了大半。」

「他的失踪,和学习莫香组语言有什么关系?莫香语难道是一种禁忌?」

「那倒不是,谁都可以学,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我到今天也只能听懂 50%,爸爸是全学会了,只可惜除他外,似乎也没有外乡人学成的案例。」

「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李文说道。

李文是语言天才,他记性很好,又善于对比和总结规律,念大学时为了完成语义比较的论文,他用三个月时间粗学过一门巴西雨林的部落语言。

但当他在年年的木屋里求学时,还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为什么『冬天』、『月光』、『客人』、『美丽』、『离开』这五个词读起来都是『喂尤』?只有细微的音调差异,听起来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它们也没有相同词根一说,这实在太难记了。」

年年挠了挠头,也显得很困惑的样子:「是啊,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它们听起来似乎区别确实不大。我学莫香语的时候还是个没断奶的孩子,当时也不懂词根、语义是什么,但自然而然很快就学会了。」

「那是因为婴儿的大脑还在发育,通过从环境中获得的『听觉记忆』会自然而然修改脑部神经回路。而成年人学习语言更多需要的是理解语义,追溯词源,但显然,莫香语不是一门用来『理解』的语言。对了,最早你们是怎么学会普通话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自从这里办了学校,我们到了 5、6 岁就会被送进来,跟着学习拼音和字型,会第二种语言似乎也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

李文陷入了沉默。他有一种预感:很可能对于年年这种双语习得者来说,两种语言是完全并行的,它们各自拥有不同的逻辑,互不干扰,都在她足够年幼的时候成为了她语言本能的一部分。

「学那么久了,也学累了,要么你跟我来?」年年拿起自己的猎弓,常年太阳下的奔跑让少女的脸色是红润健康,小腿如同鹿一般修长。

太阳还在天空当中散发热量,远处的盲峰逐渐在视野里变大,从深邃的灰蓝,变成鲜活的翠绿,唯有那一片陡峭黢黑的崖壁还是跟上次李文来时一样。

「盲峰上是莫香族的精神之洞。」年年说,「外人无法靠近,但最善攀爬的我们却可以。」

「里面是什么?」

「是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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